肃州锦榕城
“小云，七爷呢？”
“刚吃完饭就出去了，牵着龙跃。”
木离沫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圆月，低低的叹息：“十五了，真快。”
小云见木离沫一直看着月亮，好奇的也抬起头看了半天：“月亮也还是月亮啊，没变成花儿啊？”
木离沫听见，回神对她笑笑，“快去收拾吧。”
“诶！”小云端着手里的汤盘，轻快的离去。
见已经跑远的身影，木离沫深吸了一口气，她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这个时候去找瑞木昭，她的主子——七爷。
“离沫！”辰嬷嬷仗着大嗓门远远的叫她。
“诶！辰嬷嬷什么事儿？”
“中秋了，入夜了天凉，七爷穿了薄衫就出去了，你给他送件披风去。”
“好！”木离沫吐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有了出去找七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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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月照节让西市的大街上堆满了商贩和游人。金黄的蜜橘和红柿摆在各家商铺门前，引诱着大人和小孩儿们前去抢食，以增显自家店铺的人气。小吃摊上各色刚出锅的圆月饼和米豆糕整齐有序的叠放着，香气几乎飘满了整条大街市。还有一处一处供给小孩儿们玩耍的游玩档口，更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
穿着紫云长衫，戴着缠云冠的瑞木昭牵着他的龙跃宝驹，就在这拥挤热闹的西市里穿梭。每过一家店铺，都有里面的小厮、甚至老板会出来与他招呼。瑞木昭每每也都只对他们笑笑，然后径自走过，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终于穿过拥挤的西市街道，瑞木昭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龙跃的背，然后一跃骑上，一夹双腿，向着南边飞驰而去。
木离沫远远的便看见有着凛冽下颚的瑞木昭已经骑上宝驹离去。她不得不穿入一处小巷，避开人潮的流动，然后再跃上屋顶，也往南边追去。
与西市的热闹有着完全的不同，南边的南城官道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乞丐和流亡者。他们大多穿着衣不蔽体的破衫，每当看见有人经过，便会一窝蜂的扑上去乞讨。
瑞木昭的马蹄声还未靠近，就已经有很多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声音的方向了。果然，马还未停，便已经有人冲到龙跃的马蹄前。
“先生，行行好，给两粒玉子吧。”
瑞木昭赶紧拉了马缰，停了下来。
涌过来的乞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儿就把龙跃包围得不能动弹，气得龙跃一个劲的晃着脑袋，吐着粗气。
“嘘，嘘。”瑞木昭轻拍着它，试图让它安静下来，但收效甚微。他没有办法，只好从袖袋中摸出钱袋，抓了一把零碎的玉子洒到远处。
乞人们疯狂的冲到玉子掉落的地方，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地上争抢起来。
瑞木昭又叹了口气，从马上下来，牵着龙跃继续慢慢前行。
这时，官道远处缓缓走来一队白影。为首的骑着白马，手里举着一支旗杆，杆子上挂着流放的字样。马后跟着一队被绳索挨个捆绑的白衣，他们中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和麻木，只有一个搀扶着蹒跚老人的女子维持的温和的笑容。
瑞木昭就这样牵着龙跃，与这队白衣擦身而过，待到队伍尽头，瑞木昭才重新骑上龙跃，走出南城官道。
“七爷。”木离沫终于追上瑞木昭，挡在他面前，给他递上披风。
瑞木昭也不说话，只是接过披风搭在了马背上，然后继续缓慢的向前走。
木离沫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高挂的圆月，小声的叹了口气，跟在瑞木昭的马后不再出声。
离开狼藉的南城，瑞木昭和木离沫又穿进了东市。这里的街道上虽然没有西市的人潮汹涌，但一路上各家优雅别致的酒家和奢靡华丽的含香院内还是传出了人声鼎沸的热烈。
“七爷！怎么到东市来了？来来，我这儿今天正好到了汭州的曲酿，要不要来一壶？”酒馆老板一见瑞木昭，便拖着小厮一同出来招呼，生怕被别家抢了先机。
瑞木昭停下龙跃，想了一下，说了一声好，就下了马。将马缰交给小厮后，跨步上了酒馆二楼，躲进了一间小堂。
木离沫赶紧追上去，抓住酒馆老板：“爷今天心情不好，你们可别让他把自己灌醉了。”
“放心吧木姑娘，曲酿只香不醉人。”老板拍着胸脯保证道。
木离沫点点头，放开老板，然后也跟上了二楼，站在门外守着主子。
曲酿果然香味不同凡响。瑞木昭刚打开封盖，便闻到果香四溢。他伸手探进酒罐，沾了一点尝了尝，露出悲伤的一笑，然后灌了自己一口。
小堂的木窗正对着夜空中的圆月，瑞木昭一边看着圆月，一边倒出曲酿，然后一杯敬圆月，一杯敬自己的喝着。
“爷，您不能醉在这儿了。”木离沫在门口提醒着。
瑞木昭红着双眼，回头看她，笑着招呼：“来，离沫，今天可是月照节，家家团聚，人人相守。来，我们一同为月照下的人们喝一杯。”
木离沫担心的看着他，想了想，跨进小堂的门槛，坐到瑞木昭对面的金花木雕椅上，端起瑞木昭给她斟好的一杯曲酿，一口而尽。
瑞木昭见她难得的豪饮，笑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不愧是汭州贡酿，真是好酒啊！”
“爷……。”木离沫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话卡在胸中闷得她两眼泛着泪光。
“你这是干什么，”瑞木昭笑着替她抹去已经滚下的泪珠，笑话着：“堂堂幽魂所的红龙，血肉横飞的杀戮场里都不眨一下眼，现在居然哭鼻子，羞不羞啊！”
木离沫将嘴抿得死死的，泪却掉得更凶了。
“别哭啊，离沫，别哭。涟依可没有哭，一直都温暖的笑着，跟七年前坐在我们后院墙头时的笑容一样。”
不忍再看她落泪的瑞木昭，避开她的泪水，将头转向窗外的明月。他还记得，记得如此清楚，那个坐在后院花墙上，嘴里叼着一朵粉嫩的雨花，荡着两只小脚的女孩，那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耀眼灿烂的笑容……
“玄都……”瑞木昭捏紧酒杯，心里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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